山庄中,向晚的阳光把几家的茅屋渲染成淡黄色,腐朽的山药蛋秧子搭在石头墙上,门旁的一条长尾黑狗向着陌生人汪汪地叫了起来。当直属队走进村子的时候,他也跳下了马,把嚼子递给驼了背的老马夫,扬起轻快的步子走向村边的一片广场上。他发现蹲在筱麦草堆上的战士用开水冲炒面吃,机枪射手伏在日本牛皮包上打瞌睡,民运小组的组员向他周围的老乡宣传抗战的道理,管理员同村长谈着粮食的问题,他想:“一营已经到了好些时候了!”他看见了那个矮得像木桩子的一营营长,他也看见了一脸正经表情的参谋长匆忙地从一家门口里走出来。
“一营住这村子里吗?”他问着参谋长,敲一敲帽子上的灰土。
“在这村子东南三里地,还有茨里沟。”
参谋长踉跄地奔到前面来,把手插到图囊里面,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军用地图,注视了一会儿说:“这个村子只有十几间房子。”
“战士需要房子休息,还要准备战斗呢!”白团长立刻想到战士们疲倦的情形。
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。”参谋长失望地说,他把地图放进图囊里,“团直属队就要占许多房子,附近又没有别的村子。”
“把向导找来问一问,特务员!”白团长耸动着面颊上的胡子。
过了一会儿,特务员把向导领来了。向导是一个五十多岁驼了背的汉子,秃光的头顶,脱掉了牙齿,穿了一身用各种不同颜色打着补丁的旧棉袄,腰间扎着一根结着疙瘩的绳子。他的手里拿着装了五斤莜麦的布袋,那是当他离开家的时候带出来的唯一的一点口粮。后来,他在半路上碰见了军队,他便给军队做了向导。他是一个热心肠而好唠叨的老头子,一路上他和白团长不停地说着话。他告诉白团长他是一个放羊出身的长工,做过小贩,抗战以后,他做了村农救会组织干事,因为受了西合营敌人的扰乱,他把他唯一的儿子送到八路军里去当战士。他告诉白团长他出来为了找自己的儿子,让他的儿子去打西合营的敌人。他说话的时候颤抖着声音,眼眶里充满了泪花,当他望见远处山口的村落时,他显得伤感地慨叹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