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连长若无其事地站起身,将老爷子耷在桌下的脑袋搬出来,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,拧了一把新鲜的毛巾把子让桑秋天替他爹擦脸,说:“你爹没醉,你帮他洗洗,今晚就住我这儿,我再架个行军床。你忙完了回班里休息。”
桑秋天走后,老爷子提出继续喝酒,于是又喝。那酒一直喝到天亮,桑秋天的爹居然没有再发酒疯,很清醒地夸奖副连长海量。
副连长只是笑,杯里巧妙地盛着凉水。他实在陪不起眼前这位高级酒徒。
喝到天亮,话更投机。老爷子又摇头晃脑地给副连长摆开了龙门阵,说他当年在野人山上,要不是牙被敲掉,他准一口咬掉平井少佐的那玩意儿,让狗日的死了都没脸见阎王。他自己的裤裆被枪子钻了三个窟窿,硬是没有倒下去,后来五花大绑,七个小鬼子看着,还让他跳崖跑了。临跳崖时还撞下两个,两个都摔在石头上粉身碎骨。
“老子命大!”老爷子来了情绪,又哈哈大笑。
副连长也跟着笑,脑袋终于晕乎了。
“那年野人山死人成千上万,十成有二成是战死的,三成是饿死的,还有五成是活不下去了自杀的……啥叫胆,活不下去了还能挺着活,这就是胆!”老爷子自豪地总结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