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年挣十五个法郎,而花费是一千法郎,”富热尔微笑着说,“收支实在悬殊。”
埃利亚·玛居斯做了个手势,后悔不已,心里在想,他本来出五个法郎就可以买下这幅画。一连好几天,每天上午,富热尔从殉道者街头走下来,直到玛居斯的商店对面的林荫大道,躲在人群中,他的目光投向他那幅画,画根本吸引不了行人。将近这个星期末尾,画不见了。富热尔沿着林荫大道走去,直奔买卖古画的商人的铺子,他的模样像在溜达。犹太人站在门口。
“喂,您卖掉我的画了吗?”
“就在这里,”闯居斯说,“我安了个画框,这样就能卖给自以为对画内行的人。”
富热尔不敢再到这条林荫大道上来了,他动手画一幅新作品;他画了两个月,吃得像老鼠一样少,干的却是苦役犯的累活。
一天傍晚,他来到林荫大道,不免又走到玛居斯的铺子面前,他怎么也看不到他那幅油画。
“我卖掉了您的画。”画商对艺术家说。
“卖多少钱?”
“我捞回了本钱,赚点毛利。再给我画几幅佛兰德的室内画,一幅上解剖课的画,一幅风景画,我一一付账。”埃利亚说。
富热尔真想拥抱玛居斯,把他看作父亲。他回到家里,心中乐开了花:这么说,大画家施奈尔搞错了!在这广袤的巴黎城中,也有人同格拉苏的心一起跳动,他的才华有人理解和赏识。可怜的小伙子在二十七岁上,却像十六岁的年轻人一样天真无知。换了另一个人,像那样生性多疑和愤世嫉俗的艺术家当中的一个,就会注意到埃利亚·玛居斯恶魔般的神情,他会观察到画商胡子的抖动、唇髭中流露的讥讽、肩膀的耸动,这表示出瓦尔特·司各特笔下的犹太人欺哄基督徒时的满意心情。富热尔人在林荫大道上漫步,心里的快乐使脸上流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。他活像一个中学生在保护一个女人。他遇到了约瑟夫·布里多,他的一个同学,这是一个怪才,日后要享尽荣名,吃尽苦头。按照约瑟夫·布里多的说法,他兜里有点钱,便把富热尔带到歌剧院去。富热尔不在看芭蕾舞,不在听音乐,他在构思一幅幅油画,他在挥毫作画。戏演到一半,他就离开约瑟夫,跑回家里,在灯光下画起草图,他创作了三十幅画,处处受到别人影响。他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。第二天,他去买颜料和好几种尺寸的画布;他把面包、干酪一一放在桌上,给壶里装满了水,给炉子买来一大堆劈柴;然后,按照画室的说法,他惨淡经营他的画;他有几个模特儿,玛居斯借给他一些织物。隐居了两个月以后,布列塔尼人完成了四幅油画。他又去找施奈尔讨主意,并且把约瑟夫·布里多也请来。两个画家看出这几幅画是依样画葫芦地模仿荷兰的风景画、梅絮梅絮(一六二九— 一六六七):荷兰画家,擅长家庭生活场景,作品有《鲱鱼女贩》、《病孩》。的室内画,而第四幅是抄袭伦勃朗的《解剖讲解》。